HELLO WORLD 简评
first wrote on 2025-02-23
Hello World，这个如同图腾一般的短语，对任何一个接触过编程的人来说都绝不会陌生。它最初由布莱恩·柯林汉于 1972 年在贝尔实验室内部关于 B 语言的技术文件中提到， 随后在 1978 年其于丹尼斯·里奇合著的著作《 C 语言程序设计》中得到了继承。时至今日，几乎所有程序员学习任何一门新语言时编写的第一个程序，就是在命令行中打印“Hello World”。 作为一名计科和软件工程的预备学生，这一短语对我、或是我们的意义不言而喻。它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以至于让普遍不善言辞的程序员群体在人群中用这一短语对上暗号时， 几乎都会在旁人费解的眼神中互相会心一笑。
也正因这一独特意义，在第一次在网上看到《HELLO WORLD》这部电影时，我并不是被其中的设定和人物，而是被这一独特的名字所吸引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久违地看了一部纯粹是临时起意， 没有被人安利也没有任何了解的电影。电影不长，即使加上三篇外传也就两小时出头，但在看完之后我必须得说，这是一部小众但远超出我的预期的作品， 其中的诸多细节以及剧情的一再反转值得在看完之后细细品鉴。
首先便是一个经典的问题：《HELLO WORLD》这部电影到底讲了什么？由于电影中实际存在三条时间线和三个（最后为四个）平行世界，并运用一种类似于倒叙的叙事顺序， 整部作品的剧情虽谈不上那么晦涩，但也绝不算简单易懂。对于结尾中男主从月球基地醒来看着站在病床前泪流满面的瑠璃这一幕，更是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解释。这一半开放的结局也让每一位认真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 对其真正的剧情有了自己的解释。在这里选用一种我比较认同的，也是相对比较简单的解释来从上帝视角复盘一下整个剧情。 在此由衷感谢豆瓣网友 Pearlshipping 的 对《Hello World》系列作品的一些分析和讨论 一文， 本篇简评大量参考了其中对剧情的总结和辩证。
需要明确的是，电影中存在一条直到最后才引出的世界——也就是现实。由于电影和小说中均未明确交代现实中的 2027 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做一个逻辑自洽的推测：在现实中的 2027 年， 16 岁的坚书（以下简称现实坚书）和 16 岁的瑠璃（以下简称现实瑠璃）结为恋人，并在之后的 7 月 3 日前往宇治川花火大会观看焰火。在花火大会中发生的某些事造成了现实坚书的脑死亡。需要注意的是， 现实坚书脑死亡的原因绝非“被落雷劈中”那么简单，因为在影片最后可以发现现实坚书需要同步的精神状态为“为心爱的人付出了一切并感到心满意足”，因此我们可以推断，现实坚书应该是为了保护现实瑠璃而造成了自己的脑死亡， 而具体原因由于无法考证且并不那么重要在此不作讨论。此后，现实瑠璃或是因为专情，或是为了报答现实坚书的救命之恩，执着于让沉睡的坚书重新苏醒过来，也因此于现实 2032 年左右加入了一个以量子记录为科研主题的团队。 在现实 2032 年到 2037 年间，现实瑠璃运用阿尔塔拉内记录的 2027 年 7 月 3 日前的量子京都重构了一个虚拟世界（以下简称虚拟一界），希望运用虚拟一界中的坚书（以下简称大坚书）的量子信息来修复现实坚书的大脑。 这一修复的条件是让大坚书在虚拟一界中也达成“为心爱的人付出了一切并感到心满意足”的精神状态。但极有可能是因为现实瑠璃的干涉失误，宇治川的花火大会上发生的事出现了偏差， 落雷劈中了虚拟一界中的瑠璃（以下简称大瑠璃），并造成了她的脑死亡。由于此时的大坚书无法达成目标的精神状态，也就无法将其量子同步到现实世界中修复现实坚书的大脑，现实瑠璃只能让虚拟一界继续运行。 同时由于此处虚拟一界所发生的事和现实不再相同，虚拟一界中之后发生的事实际上为阿尔塔拉自身模拟出的另一个虚拟平行世界。在此中，大坚书并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数据之中，而是坚信自己经历的便是现实。 之后便是我们在前日谈《ANOTHER WORLD》中看到的剧情：大坚书为了唤醒大瑠璃走了一条和现实瑠璃相近的路，玩命般地学习并加入阿尔塔拉团队，秘密实验将自己投放进虚拟世界的技术并因此造成了左腿微瘫，但大坚书没有放弃。 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成功在虚拟一界的 2037 年穿越到了他所创造的另一虚拟世界（以下简称虚拟二界）的 2027 年。现实瑠璃或是观察到了大坚书的实验即将成功，便化身为一只七彩三足乌鸦先行进入到虚拟二界， 将那里的 16 岁的坚书（以下简称小坚书）引到了伏见稻荷，从而和穿越过来的大坚书成功相遇。
之后发生的故事便是电影前六十分钟的剧情。此时是现实 2047 年，虚拟一界 2037 年，虚拟二界 2027 年。大坚书尝试运用和现实瑠璃所用的同样的方法来拯救大瑠璃， 即需要虚拟二界中的瑠璃（以下简称小瑠璃）与大瑠璃的精神状态完成同步，条件是“陷入爱情”。虽然理论上来说大坚书只需要放任虚拟二界继续运行，直到 7 月 3 日小瑠璃被落雷劈中即可， 但也许是因为虚拟一界中 2037 年的技术无法做到现实 2047 年能够在人脑死的一瞬间完成精神量子数据的提取，大坚书认为只有在他的干预下让小瑠璃不被雷劈中，他才能完成预定目标。并由于除了小坚书以外的人都看不见他， 他也就无法直接影响虚拟二界中发生的事。因此他向小坚书阐述了他所认为的现实和虚拟，实则为虚拟一界和虚拟二界之间的关系，告诉了他一个事实，即小坚书会在三个月后和小瑠璃交往，随后在花火大会上被落雷劈中造成脑死， 并因此请求小坚书帮助他让小瑠璃免于意外。但此时大坚书并没有告诉小坚书他的真实目的是将小瑠璃的精神状态与大瑠璃同步，仅说“一次也好，我想看看她幸福的笑容”。这也让小坚书相信了他说的话，并接受了大坚书给予的神之手。 此后的小坚书一直在大坚书的指导下练习使用神之手来造物以备不时之需，并根据大坚书带来的虚拟一界中大坚书和大瑠璃之间的记忆（即“最强指南”）尽可能让虚拟二界与虚拟一界发生的事情对应上。 但其中由于大坚书的疏忽，忘记告诉小坚书在为图书旧卖会筹备从而要从瑠璃家将旧书搬运至学校时小瑠璃会问的一个问题（“坚书同学喜欢什么书”）应该如何回答。小坚书不知道答案，只能即兴作答， 因此创造了一个只属于小坚书和小瑠璃的借书卡羁绊，且大坚书对此并不知情。
在随后因电灯短路而造成书籍被烧毁的事件中，大坚书为了保持与虚拟一界的对应选择了对小坚书隐瞒，小坚书也就无法阻止这一事件的发生。小瑠璃对此事非常伤心，一是因为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二是因为她注意到了被烧毁的书籍中有小坚书想看的那本《大湖底都市》。小坚书对大坚书的隐瞒十分不满，并对大坚书要求自己也想他在虚拟一界中所做的一样去安慰小瑠璃感到愤怒，因此没有听从大坚书的指示， 而是在第二日凌晨潜入学校运用神之手的能力重新创造出那些已经被烧毁的旧书。尽管开始并不顺利，但在后来大坚书的帮助下还是赶在清晨完成了近五十本旧书，而其中包括了那本《大湖底都市》。 在小坚书和其他同学的帮助下，虚拟二界中的图书旧卖会照常举行，而小坚书则因通宵复原旧书过于劳累在旧卖会开始前晕倒。小瑠璃没有叫醒小坚书，而是换上了爱丽丝的 cos 服帮助推销。 在旧卖会结束后，醒来的小坚书向小瑠璃表白并确立了关系。根据《ANOTHER WORLD Record 2027》，虚拟二界中两人确立关系的时间点要早于虚拟一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小瑠璃发现了那本本因已经被烧毁的《大湖底都市》， 并在借书卡的第一行发现了本不该存在的自己的名字。（小瑠璃曾对小坚书说过，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出现在借书卡上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再之后便是宇治川花火大会的 7 月 3 日，大小坚书为了完全避免风险从而选择不按照虚拟一界的历史那样邀请小瑠璃去看焰火，而是背地里在小瑠璃家门口看守着。在这一过程中， 大小瑠璃的所作所为终于彻底触发了虚拟一界中阿尔塔拉的保护机制，系统管理员尝试修正量子数据并成功将小瑠璃转移到了花火大会上。大小坚书尝试阻止这些狐面的系统管理员，但并没有成功。随后系统管理员降下闪电， 试图重演虚拟一界中的悲剧，但被小坚书运用神之手的力量抵御了雷击，从而救下了小瑠璃。小瑠璃在目睹了小坚书为自己而战的过程后彻底陷入了爱情，大坚书也在此时达到了他的目的。他运用自己的管理员权限从小坚书面前强行带走了小瑠璃， 并将小瑠璃的量子信息输入到了大瑠璃的脑中。虚拟一界中的大瑠璃在沉睡了十年后终于醒来，但这一修复并非完美：小瑠璃的意识覆盖了大瑠璃的意识，也就是说在此时的虚拟一界中，大瑠璃的身体（容器）内装着的是小瑠璃的意识（内容）。
此时的虚拟二界中，被夺走爱人和神之手的小坚书正在花火大会上不知所措。但很快，在虚拟一界中的阿尔塔拉团队发现了因蝴蝶偏差超过阈值造成了虚拟二界发生了混乱。大坚书没有告知团队造成混乱的原因是自己的所作作为。 之后团队首领千古教授下令对虚拟二界进行系统还原，这直接造成了虚拟二界的天翻地覆，大量物质凭空湮灭，而小坚书则在这个过程中慌乱奔逃。而此时醒来的具有小瑠璃意识的大瑠璃（以下简称复合瑠璃）在和大坚书的交谈中， 发现对方并不知道《大湖底都市》的事，并因此判断对方并非自己内心所爱之人。与此同时，虚拟二界的小坚书凭借着自己对小瑠璃的思念和自己的直觉，被现实瑠璃传送到了现实阿尔塔拉中的一个独立异空间。在这之中， 现实瑠璃以金乌的形态现身，激发了小瑠璃想要夺回心爱之人的信念并化身为神之手附于小坚书身上，为小坚书开辟了一条通往虚拟一界的通道。
在小坚书到达的前一刻，大坚书和复合瑠璃发现了形似虚拟二界中的狐面管理员。至此大坚书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处的世界并非现实，而是一个由量子数据构建的虚拟世界。狐面在压制住大坚书的同时尝试杀死复合瑠璃。 大坚书断定这是因为复合瑠璃的身上出现了两个重复的身份地址：虚拟二界的小瑠璃的精神和虚拟一界的大瑠璃的肉体，但他却无力阻止。这时小坚书赶到并用现实瑠璃赋予的更强的神之手暂时击退了狐面，并带着复合瑠璃逃出了病房。 复合瑠璃也因此断定小坚书才是她此刻所爱的人。随后两人在金乌的指导以及良心发现的大坚书的帮助下前往京都站大阶梯以进行量子转换将小坚书和复合瑠璃送回原来的世界。复合瑠璃在进转换门前， 因再次看到了大坚书额头上的伤疤而对大坚书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爱的坚书同学这件事感到怀疑。接着，大坚书释然地否认了自己是真正的坚书直实这件事，并说了句”我只是个配角”，而这句话却是和小坚书在河边对小瑠璃说过的一样。 复合瑠璃在听到这句话后受到三个世界瑠璃的意识作用，一反之前抗拒的态度深情地拥抱了大坚书，并感谢了大坚书多年来对自己的爱。随后，复合瑠璃穿过量子转换门，离开了虚拟一界。
在复合瑠璃离开后，狐面赶在小坚书进入转换门前赶到并破坏了转换门，随后开始疯狂攻击大小坚书。战斗中小坚书渐渐落入下风，在即将不敌狐面时大坚书请求小坚书运用神之手将他清除， 并解释到狐面现在的行为是因为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坚书，只有清除掉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才能阻止狐面，而他希望小坚书能活下来去陪伴小瑠璃。但小坚书拒绝了大坚书的提议，并继续抵挡狐面的攻击。在他即将落败的时候， 大坚书用仅有直觉的一只腿跳到了小坚书的面前帮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而自己也为此付出了生命。尽管被狐面杀死，但大坚书死亡时呈现出心满意足的幸福状态，因为他“为心爱的人付出了一切”，这也达到了现实瑠璃的目标。 随后现实瑠璃将大坚书的精神转移到现实世界中对现实坚书的大脑进行修复。同时虚拟一界中的千古教授成功关闭了虚拟一界中阿尔塔拉的电源，从而让所有的狐面停止运行。接着现实瑠璃将小坚书放入一个金球中传送出虚拟一界， 送到了已经到达了一个新世界的小瑠璃身边。这个新世界不像之前的虚拟二界一样有着漫天飞舞的无人机，两人携手打算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沉睡了二十年的现实坚书也终于因大坚书的量子数据从脑死中醒来， 与守在病床前的现实瑠璃相拥而泣。
当然了，以上所讲的一切均只是对《HELLO WORLD》剧情的一种解读方法罢了。其它的解读方法以及各个解读的优劣碍于篇幅且 Pearlshipping 的文章中已经写得相当详细， 故在此不再赘述。接下来我们将主要探讨本作品的内涵以及 Hello World 这一独特标题的意义。
坚书和瑠璃在相当多的方面都十分相像：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配角”。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的两个人，却被书这一共同的爱好阴阳差错地撮合到了一起。没有决断力的坚书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而瑠璃这一十分生人勿近，与同龄人相当格格不入的女孩子，也因此收获了一名志同道合的伴侣。无论是对现实中，还是虚拟一界二界中的坚书而瑠璃而言，他们真正交往的时间都不算长。即使按时间最长的虚拟二界来算， 也仅有短短八天，惺惺相惜的两人便在宇治川的桥上迎来了悲剧的发生。另一方的脑死亡对一方的打击，生活在真正现实中的我们也许在真的经历此等不幸之前是相当难以理解的。无论是对现实世界中的瑠璃而言， 还是对虚拟一界中的坚书而言，他们的生命都从此定格在了那一刻。其中由于前日谈《ANOTHER WORLD》的补全，我们对虚拟一界中的大坚书的心路历程能有相当的了解。在闪电劈下的那一瞬间，一同劈碎的还有坚书那憧憬着的未来。 看着怀中从此沉睡的瑠璃，那时的坚书到底在想什么，我们也许永远也无法彻底理解。一名揣着《决断力》的少年，不断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困难，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就快要迎接曙光时，命运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虚拟一界中的坚书没有来自十年后的自己的最强指南，没有能创造万物的神之手，他为瑠璃所做的一切，到底在心中经历了多少挣扎，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旧书被烧毁时，没有神之手的他没法挽救那些瑠璃心中的宝物， 说不出温柔话语的他只能一本又一本地读书，一本又一本地推荐给瑠璃，想要让她重新高兴起来。没有金色三足乌力量的他，没有办法打一个响指就前往心爱之人所在的世界，为了那一丝无比微小的可能性， 数年如一日在简陋的环境下埋头苦读，不惜彻底葬送掉自己的身体和人际关系，对明明憧憬着自己的同学恶语相向，只为接触到阿尔塔拉以尝试救回瑠璃。虚拟二界的小坚书只用了三个月就掌握了的力量，虚拟一界的大坚书花了十年。 在 336 次秘密实验中，他的背部被烧焦，左腿瘫痪，最终才得到了进入虚拟二界的能力。这一没有未来，一直都在为 2027 年 7 月 3 日的那个夜晚而活的男人，终于看清了那本遥不可及的希望。 他不惜欺骗十六岁的小坚书，让他为自己所用，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帮助自己完成小瑠璃与大瑠璃的精神同步，并在最后粗暴地掳走了虚拟二界中小坚书已经爱上了的人。但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或许是因为 2037 年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大坚书带回的并非他所预想的那个人，而是将虚拟二界中小瑠璃的精神装进了大瑠璃的肉体中。
也许到这里，紧绷了十年的大坚书终于崩溃了，放弃了那坚信了十年的可能性。那个为了和他一起爬山想尽办法克服恐高的瑠璃，终究是回不来了。
经历了如此绝望，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选择牺牲自己，让小坚书去陪伴小瑠璃。
本还对大坚书对小坚书的欺骗还有些不满的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何等的爱情，才能让玩命奋斗了十年的他在即将触碰到成果的前一刻，选择让另一个世界的“我”去好好爱那“我”也深爱的她？
究竟是何等的爱情，才能让不懂现代科技的她，报考了量子信息工程，在爱人的病床前守护了二十年？
究竟是何等的爱情，才能跨越三界，矢志不渝？
落笔至此，无以言说，唯有动容。
……
写到这里，也参考了不少观后感和解析，却发现有一个问题鲜有人提到：作者为什么会选用 Hello World 作为标题？
这个问题也许并不复杂，抛开剧情中高科技的设定和这一短语与计算机的独特联系，回归到其最本质的意思上，便不难看出一二。坚书和瑠璃间的爱情，互相跨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不是各自在重新与这个世界问好吗？ 而在剧情的最后，来到新世界的小坚书和小瑠璃，在面对这一容得下他俩的世界所表达的第一丝思绪，不和那跃动在命令行的光标之上的十个字母所表达的含义相同吗？
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
Hello, World.│
你好，世界。
二零二五年二月二十三日